黑弥撒

第二十七章昔日同窗献真情

米兰·昆德拉有一句哲言:人类一思考,上帝就发笑。的确,生活仿佛特别喜欢和一些人开一些不大不小甚至是残酷的玩笑。陆晓渊觉得,他就是那“一些人”中的一个。与何少玮在一起时,何少玮就说过陆晓渊,说他是一个对人生有设计的一个人。陆晓渊则认为,他自己恰恰是一个对人生没有设计、其实也不想设计的人。只是他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不希望别人打扰。离开东阳村已十多天了,脚上的伤痛慢慢减轻。这一天,他来到了一片塬上,走到尽头才发现,前面已经没有了路,往后也只有悬崖。他只得返回到小路上,一路缓缓往下走。终于,他来到了一片山谷。时值仲夏,谷底生长着一些带刺的杂草和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庄稼。远远地看见,一个老妇人牵着一头牛在那里放牧,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像一条白色的带子,从身后开始延伸,一直消失在遥远遥远的前方。陆晓渊从半崖上攀下一根荆条,握在手里来回使劲地甩。“咻咻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谷底。仰头可以看见,悬崖上有一户人家的女人正在洗衣服,鲜艳的颜色在太阳底下迎风飘荡……这一行,他要去他的一个同学家。这个同学曾与他共读了两年的初中时光,交往甚密,他的名字叫做武真真。他依稀记得武真真告诉过他,他的家住在一片岭上,只是村名记不得了。应该就在前方。 直到黄昏,陆晓渊才走出山谷,来到一条国道边。 越过国道,面前是一条朝西的乡级公路。来往拉碳的大货车都要经过这条路。因年久失修,再加上大货车的碾压,这条路变得坑坑洼洼,遇到雨雪天,路面就会积存好多雨水泥污,行人走起来十分不便。陆晓渊尽量靠着右侧行走,不时有大小车辆从身边驶过,扬起漫天尘沙。好的是,这条路上有一家专门向林场和绿化单位供应松柏苗木的培植园。陆晓渊从那门前走过,见门口有一个水龙头,水龙头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水池,便上去拧开水龙头喝了一点水,在水池里洗了一下脸。经过打听得知,这里离武真真的家还很远,凭走路走到天亮也未必能到。陆晓渊正踌躇时,有一辆摩托车在他身边停下来,骑摩托车的人问他到哪里,陆晓渊说到武家坡。那人是个热心肠,说自己就是武家坡的人,顺便载他一程。陆晓渊谢过,坐上那人的摩托车,一路向前去了。路上,那人因听陆晓渊说起武真真。那人说他认识武真真,并说武真真的哥哥在京城一家电视台任职,年薪三五十万。只是不知道武真真现在是否还在上学…… 一眨眼的工夫,摩托车驶进了武家坡。在村口,陆晓渊下了车,那人给他说了去武真真家的路,陆晓渊一路走着,找到了武真真的家。 站在路的这边,陆晓渊看见对面一户人家门上挂着一对红灯笼,贴着一副对联,像是刚刚办过一桩喜事。 他走了进去。 院子里灯火通明。只见西屋门上贴着喜字,屋内有人说话。陆晓渊走进去,他一眼就认出了武真真。其时,他正坐在沙发上与两个年轻人喝酒。“武真真。”陆晓渊叫到。 “你是……”武真真望着他,犹豫了一下,接着道:“陆晓渊?”陆晓渊笑了一下,说:“是我。”武真真忙让他坐下,倒了一杯茶后,出去了。等了几分钟,不见武真真进来,陆晓渊起身走了出去。武真真正在门楼下与他的母亲说话。原来,今天是武真真哥哥结婚的日子。 他母亲让陆晓渊进屋说话。陆晓渊答应着,与武真真站在门楼下面。武真真道:“怎么会是你……陆晓渊,那年,你突然辍学了,这些年你在干啥?”陆晓渊淡淡一笑,道:“像是做了一场梦……”武真真见他形容憔悴,衣着脏旧,不好再问下去。说:“这么晚了,你……我哥哥今天结婚,我请假了,你来的真是时候。”陆晓渊道:“你还在上学?”武真真道:“再混两年就高中毕业了。好歹拿个毕业证,将来到京城去发展。”陆晓渊沉默了,想起曾经与武真真在学校共读的时光,武真真学习好,又善解人意。如今几年不见,变了样。一种复杂的况味涌上心头。“家里没地方住,”武真真接着说,“亲戚们都在这里,真没有地方了。”陆晓渊淡然一笑:“那我就走了。” 武真真不再言语,目送陆晓渊离开家门。天上,月色皎洁。 “陆晓渊……”陆晓渊走了几步,武真真叫住了他。陆晓渊回过头来,武真真上前几步,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,塞给陆晓渊,哽咽道:“前面就是三里镇了,那边有个旅馆……等我日后发展好了,再帮你。”陆晓渊仍是沉默。…… 怀揣着那一百块钱,陆晓渊来到三里镇。此时,刚过午夜,小镇四处安安静静,唯有一家旅社门口的灯箱还亮着。陆晓渊走上前,按响门铃。 开门的是一个男子,身上裹着一条被罩。“住吗?” “是的。” 男子敞开门,陆晓渊走了进去。这是一家阁楼式旅馆,空间不是很大,却干净整洁。 男子拿了钥匙,陆晓渊随他上了二楼。男子让他看了一下房间,是一个单间。陆晓渊因问价钱,男子道:“原本这是收二十的,现已过了零点,给十五吧。”陆晓渊看了看,也不好意思再还价,便付了钱。男子收了钱,道:“洗漱什么的,轻声点,其他房间都住着客人。”陆晓渊答应着,卸下背包,到盥洗室洗了一下脚,回来后关好门,睡下了。不在话下。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,陆晓渊醒来。昨晚睡下后,他想着,用剩下的八十五块钱买一辆自行车,以减轻长期步行带给脚的伤痛。不知八十五块钱能不能买到。陆晓渊穿好衣服,洗了一把脸,下楼去了。刚到一楼楼梯口,只见老板娘从屋里走出来,手里端着个碗,笑问:“今晚还住吗?”陆晓渊道:“不确定。我上街有点事,回来再说。”陆晓渊来到街上,转了一大圈,看了一回,竟没有一家卖自行车的。倒是有一家修自行车的店铺,问了一下才知道,有一辆旧的自行车要卖。陆晓渊看了看那车,脚踏板新旧都不一样,刹车闸皮也被磨损的快掉了,心里很不舒服。回到旅社,老板娘因问他事情是否办妥,陆晓渊道:“想买个自行车,转了大半条街,竟没看见有卖的。”老板娘道:“巧了,我这里有一辆自行车,是我老公昨天进城时从城里买回来的。你若愿意的话,便宜转给你。”陆晓渊笑道:“既是你们买的,你们骑就是了。我若买下了,你们骑什么?”老板娘道:“这是给我儿子买的。你不知道,我那儿子调皮的很,骑了一次就再也不想骑了,我们平日里出门骑摩托车。” 陆晓渊听她这么一说,心里一喜,觉得挺好,便说:“在哪里?我看看。”老板娘便从楼梯下方一个夹道里将自行车推出来,陆晓渊仔细看了看,车身颜色是那种不多见的孔雀蓝。老板娘建议他先试着骑一下。陆晓渊骑着转了一圈,感觉挺舒适,便决意要下它,因问价格。老板娘道:“我老公买的时候是一百一,既是骑过一次了,又是你要,就些微少点吧,给九十。”陆晓渊无奈地笑笑,说:“我就只有八十五块钱了……”老板娘是个爽快人,来回想了想,道:“算了,八十五给你,以后常来我这里住就是了。”陆晓渊道:“那是肯定的。”于是,陆晓渊将剩下的那八十五块钱付过,车子得手了,心里十分愉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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