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弥撒

樱花祭第十三章遇见何少玮

不知什么时候,陆晓渊睁开眼睛。 他发现,周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。一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看电视连续剧。而他自己,则躺在一条长椅上,身上盖着一条旧绒毯。陆晓渊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,他坐起来,揉揉惺忪的睡眼,猛然记起,前半夜在商场门口的停车场出现的惊魂一幕……离开那里后,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街,无处栖身,便来到城外一个加油站。是加油站这个女子看他年纪小,又可怜,便将他留下暂住。“姐姐,你这里有水吗?我口渴了。” 陆晓渊望着那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女子,问。 “那边有饮水机,旁边有杯子。”女子回头道,手里仍握着自己的茶杯。 “噢,谢谢。”陆晓渊上前两步,拿了个纸杯,接了半杯热水,复又坐在长椅上喝起来。这时,陆晓渊才感觉到这小屋里温暖如春,物品什件摆放井然有序。墙上钟表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一刻。 有车开进了加油站,女子放下茶杯,忙出去了。车走了,只见那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白的塑料袋走进休息室,向陆晓渊道:“这是几个馒头和一包榨菜,还有一瓶水,供你路上吃喝一顿。你快走吧,我们这里有规定,不准留外人过夜,天快亮了,我们老板呆会儿就来了。”陆晓渊接过那袋子,道:“谢谢你,我不会忘记你的。”说完,便背起背包,拎着馒头离开了加油站。 加油站一夜,对陆晓渊来说,最是刻骨铭心的。自流浪之日起到现在,没有一个人完完整整地接纳过他,给他食宿,让他找回做人的尊严。走出加油站,前方已不再是瓦城的疆域,一处醒目的地标出现在他眼前。标牌上赫然写着,这不出五十米的地域是瓦城与尧城的地理分界线。瓦城位东,尧城位西。与瓦城相比,尧城是一座古城,其历史最早可追溯到西汉,至今,尧城境内仍完整保留着几处历史遗迹。一条河穿城而过,直走大阳。尧城的整体性格,也因此平添了几分厚重与沧桑。自打懂事起,陆晓渊就常听祖父辈、父辈们讲说尧城的名人轶事和历史。年长些时,也断断续续从同学口中得知了更多尧城的辉煌与繁忙。心诚思之,恨没能托生在遥远的汉朝,几次想要去此地游历一番,方不悔此生。没想到,今日竟以一个流浪者的身份来到尧城,心里自然有几分失落。 陆晓渊边走边留心沿途风光。尧城果然不同于别处,其乡野之淳朴、市井之繁盛,自是有一番差异的。不知又走了多少路,陆晓渊看见一处破败的城墙,墙外有一条小水沟,他便来到此处,卸下背包,因见太阳正好,便撩起水沟里的水将手脸、胳膊、头发,洗了一洗,歇了一回。眼见太阳已经西斜,陆晓渊整理了衣容,背上背包,匆匆向前去了。这一天,陆晓渊只吃了一个馒头,喝了一点水。至晚间,一股冷空气袭遍全城,气温骤然下降。陆晓渊背着背包,手里紧紧攥着那两个馒头,艰难地往前行走。街上的霓虹灯亮起了,一阵歌声缥缥渺渺从城外飘来,舒缓感伤的旋律一点一点笼罩了全城。乍一听,似曾听过,但一时又分辨不出是哪一首。直到歌手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唱出末尾时,陆晓渊才猛然记起,这首歌原来叫做《断桥残雪》。 循着歌声,陆晓渊来到一家网吧门前。此网吧有一个极雅的名字,叫做“半生缘网吧”。 歌声袅袅,不绝如缕。 陆晓渊在门口站住了。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和雕花百叶窗将里里外外分隔成两个世界。歌声徐徐落下,有人从楼上走下来,在一楼楼口吧台那里结账。也有人从街那边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,拎着几分快餐,绕开陆晓渊进去了。 由于这几年的漂泊,陆晓渊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,自然上网的次数也是十分有限的。他记得第一次接触网络恰是在他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。那次,他的好友魏鹏程上完晚自习后邀他到校外去逛。逛着逛着魏鹏程便引他走进了一家网吧,教他怎样上网聊天。当时,网络还是个新鲜事物,但已经有不少人沉溺其中了……自那次与魏鹏程进了一次网吧后,从此便再也没与他见面……此时,他又想起魏鹏程,想起十二岁的花季,不禁泪湿眼眶。 冷风袭来,雪花飘落。 陆晓渊走了几步,到檐下避雪。眼前纷乱的雪花和来往穿梭的车辆搅扰得他心绪不宁。     夜色一点一点加深。陆晓渊瑟缩着脖子,把身上的衣服紧了又紧。他突然想起,网吧里是可以容留人过夜的,便整了整衣衫,走进那扇旋转玻璃门。 “没钱了,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呆一夜?”陆晓渊站在吧台前,小心翼翼地说。 “行。你到三楼找个空位去坐。”网管一脸平静。 陆晓渊谢过,扶着楼梯护栏走上三楼。只见三楼寥寥坐着十来个人,空位极多。 陆晓渊拣了个位子坐了。隔着一个空位,那边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戴着耳机玩游戏。陆晓渊卸下背包,放在身边椅子上。脸上、手背上,顿时暖意融融。今夜,即使外面的风雪再大,也不怕了。 “兄弟,帮我照看一下,我到吧台续点钱。”少年摘下耳机,向陆晓渊道。 “噢。”陆晓渊望了望那少年。只见这少年生得鸭蛋脸面,单眼皮,修长的眉毛像一把利剑。陆晓渊在外流浪了这三四年,还从未见过这等绝妙的美男子,心里甚是纳罕。正这时,那少年续了钱复又上得楼来。坐定后,因道:“才刚没人动电脑吧?”陆晓渊道:“没人动。”那少年道:“你不知道,来这里的玩家,素质都很低,趁人不备时,总喜欢碰别人的电脑,打扰别人,自己取乐。”因又道:“你怎么不开机?”陆晓渊道:“我不是来上网的,我是没地方去了,才到这里过夜的。”那少年因问:“你是哪里人?”陆晓渊道:“F城。只因与父母合不来,父母将我送入精神病院,出院后,我一个人从家里逃出来的。”那少年道:“噢,原来是这样。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死乞白赖的人,这样吧,呆会儿我挂机后,你随我到我家里去,先住下,往后的日子再说。怎样?”陆晓渊因道:“我一个人在外流浪惯了,怎能冒昧地打扰你,再说我们素不相识……”那少年道:“你的意思我明白,你是怕我将你骗了去?你放心,我何某人堂堂正正,从不做那种卑贱对不起人的事。”陆晓渊忙道:“我没有那个意思。”那少年道:“既这样,呆会儿就随我回家。我最喜欢结交朋友了。到我家里,衣食起居一概方便,不比你在外流浪强?”陆晓渊道:“那就多谢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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