樱花祭第十二章 是非场
吃吃了一碗面，感觉心里踏实了。前方不知是何去处，离瓦城究竟还有多远？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门面，早已没有了灯火，整条街在繁忙了一天后此时已安然入睡。前面是个十字路口，一盏街灯将所有街面照射的一览无余。陆晓渊站在十字路口，来回张望着空荡荡的街道。前面是一条暗街，右侧也没什么灯火，只有左侧三五百米处有一家小旅社。 他向左侧走去，他想去借宿。 走到旅社门口，门敞开着，不过三五步的距离，便看见了一座整洁的院落。楼上的灯光将整座院子照得一片雪白。院里有东西二厢房。一株老桐树在灯光和月光的映照下，投下斑驳的阴影。 “有人在吗？”“有。”只听见屋内有应声。一个中年男子披着一件黑袄走出来。“住宿吗？”“是的。”“就住楼上吧，底下的房间都住满了。”老板边说边领他上了楼。“我没钱了，能不能暂且住一夜，日后还你。”陆晓渊望着他，极不好意思地开了口。“没钱？走吧走吧。”老板站在楼口，向他摆了摆手。 “就住这一夜，困得实在撑不住了，天又这么冷。”陆晓渊有些哀求，道。 “一夜也不行。都像你这样，我这店还开不开？况且我又不认识你，你住下，明早跑了，我上哪儿找你去？”老板的语气不容商量。 “唉，这……”陆晓渊道，“这么冷的天，我没地方去。” “到别的地方去找吧。”老板说着下了楼，陆晓渊走在老板前面。 来到大街上，街上依旧空空荡荡，陆晓渊背着背包，独自走在街边。此时，他已冻得浑身瑟缩，两条腿也有些发软。不知又走了多远，他看见一个网吧。之前，听人说，网吧里可以留人免费过夜。他想了想，便走了进去。只见吧台里面坐着个女孩，陆晓渊上前问话，那女孩应了，安排他坐在一个空位子上。陆晓渊将背包卸下，趴在桌面上昏昏沉沉，似进入了梦乡……已经记不起第二天是怎样离开网吧的，只是感觉网吧一夜很暖和。身上尽管还有些倦乏，但陆晓渊还是很感激。 这是一个晴天，太阳在东方露出了笑脸。 “请问这儿离瓦城还有多远？”一个晨练的老头迎面向陆晓渊跑来，陆晓渊站住了，问。 “不远了，前面就是。”老头笑了笑，回头给他指了指前方。 “噢，谢谢。”陆晓渊道了谢，继续朝前走。眼见前面拐弯处有一棵被圈禁起来的老槐树，虬劲的树干两三个人都合抱不住。树冠已然很稀疏了，细细的枝桠上顶着点点残雪。 陆晓渊来到大槐树下，坐下来，从背包里掏出短箫，吹奏起《茉莉花》。晨光照在他的脸面上，婉转的曲子似乎要醉落树枝上的鸟雀。前面就是瓦城，他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吹箫，因为他不喜欢听到别人对他的吹奏有任何议论。街上的人车越来越多，一曲即将终了时，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在他面前站住了。小男孩站在那里看了看他，他也看了看小男孩。之后便穿过大街，进入熙熙攘攘的人流。放眼望去，不远处是一片又一片辉煌的建筑群，背靠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峦，犹如一幅巨画呈现在世人面前。这就是瓦城了。曾经，陆晓渊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向往，那还是他很小的时候，从老师口中得知的。人外有人，山外有山，谁承想，多年后自己竟以一个流浪者的名义来到这里……在经过一个大型商城时，他看见商场大门一侧有一个地下停车场，还不时有车辆进出。陆晓渊也没留意。避开人流，拐到一条巷子里，他慢慢朝前走着。这时，他只感觉到腿发软，眼冒金星，但四周又都是人烟，只得强打精神一边走一边寻找栖身之所……眼见日已过午，他发现自己拐来拐去又拐在了大街上，便只得在大街上走。 前面不远有一个类似公园的僻静处，他疾走了几步，走到那里，有泛黄的草坪、干枯的树木，还有一处凉亭。陆晓渊走上凉亭，先坐下来，卸下背包，脱下鞋子，晾在太阳底下——走了这几天的路，又遭遇了一场大雪，鞋子已经湿透了。脱下鞋子后，见这里倒还干净，便平躺下来，闭上眼睛睡觉。 迷迷糊糊似乎快要睡着了，忽觉得脖子上痒痒的，便一把抓过去，是两只蚂蚁爬上了脖子。陆晓渊只得又坐起来，背靠着柱子打盹——这次，真睡着了，一直睡到太阳即将坠入西山。 华灯初上，一阵刺骨的寒风将他冻醒。陆晓渊坐起来，环顾了一下四周，干枯的树枝在冷风中呜呜作响。抬头，只见凉亭穹顶上画着一幅八仙图，只是六根柱子上的红漆已经剥落。陆晓渊摸摸背包，紧紧抱在怀里。如果今夜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，那就只好与这些风流神仙一起受冷了。街上依旧是人来车往，只是少了几分白日的喧闹。这个无情的季节此时将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烘托得无比凄冷。陆晓渊站起来，穿上鞋子——原先湿哒哒的鞋子已经被风吹干了，穿在脚上舒适了许多，只是腿还有些麻。陆晓渊背上背包，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，离开了那片绿地。 一路上，他在想，今晚在哪里过夜，会不会遇见一个热心人，让他睡一张床，盖一条棉被？这个愿望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很久了。忽然，他想到一个去处——地下停车场!就是白天路过的商场旁边的那个地下停车场。或许，那里比较安全，最起码不会有冷风袭人。这个想法顿时让他豁然开朗，他不禁加急了脚步。“你不想活了？！”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，在他面前急刹了车。 陆晓渊不语。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。 骑车人咧咧嘴，往前去了，陆晓渊继续走自己的路。 此时，他努力还原着白天走过的街巷。凭着记忆，他终于又来到那个商场所在的那条街。不巧的是，陆晓渊站在街这边，看见停车场和商城门口，均有身着制服的安勤在值班。陆晓渊的心情又跌到了低谷。此时，他也不想再往别处去了，他想，夜深后，那些值班的安勤自然会退去的，那时就容易进去了。这样想着，就坐在商场门口的对面，裹着外套，静观商城门口的人和车辆渐渐稀少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。 街上的人和车渐渐稀少了，商场门口也冷清了。执勤的安保退去后，陆晓渊绕过车辆，来到停车场出入口。乍一看，里面黑咕隆咚的，车道似乎很宽。寒风袭来，陆晓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，顺着便道缓缓走了进去。 这是一个可以同时容纳上百辆小汽车的大型地下停车场。越走越深，陆晓渊闻到一股汽油味，眼前身后一片漆黑。又往前走了几步，他觉得不能再走下去了，便急忙抽身往回返。快到出入口时，他忽然听到外面有对话的声音，皆是男子。一个说：“昨晚丢的那辆雪佛莱，真是可惜了。”一个接着说：“那偷车的贼胆子也忒大了，竟跑到这里来偷，偷得又是咱侯总的！”前一个接着说：“侯总有的是钱，再买一辆就什么都有了。”这一个接着说：“听说市公安局马局长明天要来亲自勘察现场……”陆晓渊静静地站在那里，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，他害怕极了，弄不好，会惹祸上身的。此刻，他只有耐心等待门口那两个人散去后，自己赶快脱身！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，门口那两个安勤因故走开了，陆晓渊蹑手蹑脚走到出入口，见左右没人，疾步脱离了那个是非场。 街上已空无一人。陆晓渊的步子也渐渐慢下来了。他不停地告诫自己：没做亏心事，不怕鬼敲门。呼吸也不再急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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